疫情逐渐消退之后,西港商家和地主之间的矛盾却愈演愈烈。
4月25日上午。西港第四区部分中国商家高举横幅,抗议地主逼走租客。
站在商家的角度,接踵而至的8.18和疫情已经让西港商家举步维艰。回国之路艰难,西港还有自己的积蓄和事业,除了留守他们别无他法。
而站在地主或是房东的角度,租户无法按时交租,他们按理自然可以履行合同赶人。
这一场疫情放大了某些东西的同时,也让它变得扑朔迷离。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密林中》于1950年被黑泽明改编为电影《罗生门》上映。
一名武士在密林中被杀害,凶手、妻子、借武士亡魂来做证的女巫,都各有说法。
为了美化自己的道德,减轻自己的罪恶,掩饰自己的过失,人人都开始叙述一个美化自己的故事版本。
可是事情的真相如何?
在每个人粉饰自己的话语中,真相变成了了哑巴,武士被杀的真相也永远埋葬在密林中。
那到底是什么在租金下降的情况下反而激化了地主和西港商家的矛盾?
答案是押金。
柬埔寨疫情爆发以来,其各行各业都受到巨大的影响,线下的零售和餐饮行业遭受重创。
据旅游部统计,受疫情影响,柬埔寨全国至少有2865家客栈、酒店、餐厅、按摩店等营业场所倒闭,占全国的30%,超过4万6千名工人失业。
疫情之下,经济下行,西港商家的收入大幅下降。
无数人涌入西港淘金正是因为它的高回报,在博彩业最为繁荣的那段时间,投资一家饭店不到一年即可收回成本。
建立在这样的高额回报下,在西港,无论是租金还是房价都涨幅惊人。
疫情和8.18一定程度上戳破了西港高房价、高地价的泡沫,现在的租金也开始下降。
那到底是什么在租金下降的情况下反而激化了地主和西港商家的矛盾?
答案是押金。
在西港工作了不少时间的张明就正好经历了这一次风波。
西港本身房价畸形。
以金边为例(西港没有官方的数据),根据《2018全球城市租金回报率》,在研究所挑选的来自中国、英国、澳大利亚、东南亚等等国家和地区的40座城市中,金边的租金回报率排名第四,达到了惊人的6.92%,远远超过香港、北京等城市。
我们不难推出,西港的租金回报率绝对远超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
而在如此高的租金回报率下,手握3百万即可在金边买一套房子。同等面积的房子,在北京3百万只够首付。
在西港经济态势良好的情况下,西港商家觉得这是在风浪中淘金。
西港经济走向下坡路之后,这种原本平衡的供需关系被打破。
西港接连遭遇8.18和疫情之后,房价已然是有价无市,租金下降已经是必然的趋势。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押金彻底暴露了这个市场的残酷。
张明告诉我们,很多房东现在摆明了要吃押金。
很多人在去年西港经济发展良好的时候签订了长期的合同,那个时候市场价偏高,同样也交了很多押金。
现在房价降了下来,房东依然按照原来的合同履行,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亏损了太多。
对于西港的商家而言,这就是个两面性的问题。
一方面,如果你不搬走且房东不降租情况下,商家必然成为冤大头。试问:有谁会继续租着这种有价无市的房子?
另一方面,如果你搬走了或者没钱付租金,房东会按当时签订的合约计算拖欠的房租和违约金。没钱就扣押金,甚至于还可能出现西港胡桃里那样直接搬商家东西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就是,无论你走还是留,押金或者房租都是必须损失不可了。
对于长期在西港打拼的商家而言,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对于房东而言,这同样是一盘难下的棋局。
首先,疫情能否被裁决为不可抗力因素是个未知数。
其次,即便裁定疫情为不可抗力因素,但并不是发生了不可抗力就可以全部免责,有的时候会得到部分的免责。
西港的房东有外国人,也有柬埔寨人。
柬埔寨的投资政策在全球来说都是比较宽松的,外国人投资门槛低,也没有外汇管制。
西港的环境自然也是鱼龙混杂。
自从西港商家走上街头抗议房东和胡桃里事件被各路媒体报道之后,舆论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站在来西港投资的同胞这边,异国他乡的投资不易,又接连遇上各种打击,房东在这个时候反而落井下石。
可以说,没有中国人,没有中国人的投资,西港绝对不是今天的西港。
于情,房东的确应该做个道德模范。
可是于理呢?
另一派人也看到了这一点,从法理的角度,柬埔寨虽然存在一些存心找事的黑心房东,但大部分房东,包括那些赶人的,他们做的事情并没有违背法律。
租房交钱,没钱就拿押金抵账,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的确,西港现在的房价与其投资潜力不相匹配。
但是房东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在,他们的行为就是合理合法,情面上再怎么咬牙切齿,也是枉然。
一般说来,柬埔寨的租房流程比较简单,看房源、杀价、添置家具、支付押金签约、搬家。
和国内不同的是,对于押金问题,柬埔寨相当敏感。
在签约的时候,需要把房间里看得到的所有物品打印照片或者家具清单,让房客盖手印。
退房时,交付房子时照片上什么样退租时也要原样返回,否则就会扣押金。
Mike是一位在柬埔寨工作的房产租赁及销售,在他的工作中,一般只有退租的时候,家具设备损坏,需要扣到押金时房东和租客才会出现纠纷。
这也是房东和租客经常发生纠纷的一个点,房屋的损耗和对应押金的的扣除极容易出现双方达不成共识的情况。
Mike也说:“有时候退房,房子就像发生世界大战一样,这种你也想扣押金的。”
有不少网友提出了用合同中的豁免权来解决问题。
豁免权通俗一点说即是免去你责任的一种权责,很多人在柬埔寨租房时都会加上有关豁免权的条款。
合同的免责与此无关不多加赘述,人们主要争论的点在于法定的免责中关于不可抗力的范围和具体实施。
不可抗力的事件范围一般包括以下两大类:一类是自然事件,如水灾、火灾、地震、瘟疫等;另一类是社会事件,如战争、动乱、暴乱、武装冲突、罢工等以及政府法律、行政行为等。
很多人寄希望于如果疫情可以被认定为不可抗力事件,即可免责。
这样一来,房东降租或者是拿回押金都还能继续商谈。
首先,疫情能否被裁决为不可抗力因素是个未知数。
国内疫情期间先后出现多起房屋租赁纠纷,不少人都申请以不可抗力因素而法定免责,有成功也有失败的。
可以说,能将疫情裁定为不可抗力因素的凤毛麟角,而在柬埔寨至今没有成功的案例。
其次,即便裁定疫情为不可抗力因素,但并不是发生了不可抗力就可以全部免责,有的时候会得到部分的免责。
至于这个部分的量度则更是难以琢磨。
所以,不可抗力因素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去争取这样的小概率事件。
房东也是疫情和西港种种事情的受害者。
客观来说,他们吃到了西港的红利,有了令人艳羡的土地和房子,有的人光靠收租就能锦衣玉食。
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西港自从8.18之后,博彩大规模撤退,兴修基建四处泥沙飞扬。治安事件频发,人也越来越少。
尽管媒体都在说西港有石油、有资源、有政策,是经济特区,未来会成为“下一个深圳”,可是明天的事谁又会知道?
就像瑞幸,站在风口的时候是营销号不变的营销素材,低价是它最大的优势。
有朝一日大厦倾颓,原来的夸赞都变成了马后炮,低价也成为了原罪。
哪怕今天的拼多多也是一样,谁敢担保西港的未来?
房东自然比我会打算盘,商家和房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懂。
只是这个道理在担着极大风险的未来和美金面前一文不值。
退一万步,即便他们真的逼光了所有商家,只要西港还有金子可以挖,走了的人还会回来,新的人也会进来投资。
如果西港从此干涸,他们倒不如榨干最后的一块肥肉。
人只是以为自己诚实,有软弱的地方就有谎言。
疫情之后,大家的经济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大家都在找低价的房、优惠的房、押金低的房。
房东也做出了适时的让步,有的房东会降半租3个月,3个月后又恢复房租。
根据指南针找房的数据,2020年的第一季度,受疫情影响,房源空置率上升,打折降价的房源比比皆是。
也有房东放弃价格下调,对整个市场保持观望态度。
总体来说,整个市场房价有所下降,回归正常水平。
但是房东和租户的矛盾依然存在,作为旁观者,我们没有资格指责这场罗生门中的任何一方。
就像电影里的樵夫说的:“人只是以为自己诚实,有软弱的地方就有谎言。”
等到柬埔寨虚高的房价真正褪去,整个市场建立起平衡的供需关系时,这样的事情才不会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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