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挣不到钱的中国男人

文/余鹭

编/余鹭、吴平

图/来自网络

柬埔寨农民工群体

男

70后/80后

人均被拖欠5万多元工资

在作为男人的“他”之前，他是某人的父亲、儿子、丈夫。

我们通常称“他”为家里的顶梁柱，但是从不思考顶梁柱的精神世界。

他们是最普通的农民工，无非是加上了一个海外劳工的标签，就让他们的生存环境岌岌可危。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不在乎什么劳动法，不要求保障，不追求美金，他们只在乎每个月能寄多少薪水回家。

干最脏最累的活，吃三包泡面将就一天，无非是为了省钱。

到后来，变成了活命。

然而出国务工一年到头，他们没挣到一分钱。

人们常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而他们，拿不到钱绝不回国。

陈华：被杀心反噬

陈华来自江苏的一个农村，今年已经四十多了。

人到中年，面临的不只是中年危机，更多的是来自对身体和家庭的无力。

陈华像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发福，身体大不如前。他也像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没什么本事，碌碌无为。即使如此，他也仍旧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他也感到自己的肩膀其实没有那么坚实厚重，还是得咬牙硬撑。

陈华除了作为一个窘迫的中年男人之外，他还是一双年过70身体逐渐衰微老父母的器重儿子、一个勤劳农村主妇的可靠丈夫以及一个正值高二学生的威严父亲。这层层递增的责任，是陈华肩上的三座大山。

陈华掌握着家里的话语权，为了挣钱，他决定出国务工。

而在此前，他也的确看到那些老乡挣了许多美金回来。他们风光无限，陈华不在乎，但他们出国挣的真的比他在国内拼死拼活打零工挣得多。

这是他头一次出国打工，家人不同意，但身体不好的父母已经70多岁，老婆除了要照顾家人还要种地补贴家用，孩子在上高二……家里各种花销不能停。

陈华只想多挣点钱，他想着反正柬埔寨离中国不远，到时候想回来也可以尽快回来，但他根本预料不到后面的疫情——更想不到会被拖欠工资，一年到头甚至连机票钱也拿不出来。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能往家里寄钱，又不敢跟家人说明实情。

每天靠着3包方便面填肚子，陈华满脑子都是想着尽快拿到15000美金的血汗钱回到家，此后再也不来柬埔寨。

那时的陈华，已经起了杀心。

只不过，这个杀心最后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10月14日，陈华跟着工友聚集在他们亲手搭盖的工地大楼前，拉横幅讨要薪资，当时甚至惊动了区长，那天他们没要到一分钱。

10月19日，没有人来。

10月20日，也没有人来。

10月21日，陈华睁开眼，只感觉到绝望。他意识到，就这么干等，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来。

下午1点半，陈华离开宿舍，爬上了他亲手搭建起的22层高楼，接着他睁着眼睛站到了楼顶最外侧的脚手架上。

这一次，就像以前无数次稀疏平常的施工一样，但他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只觉得坦然而放空。紧接着一腔怒火从他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撕心裂肺地朝着天空喊着“给我钱、给我钱”！

几分钟后，几个工友跑上楼顶劝他。但陈华，不想听。

他还穿着印着广告的黄色工作服，微微佝偻着腰，面对着苍茫低沉的天空，然后又将头低了下去。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就连他自己，也看不清。

风灌进他的衣服，让他浑身打颤。周遭的声音很嘈杂，楼底又开始有人拉条幅讨薪。

陈华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块醒目而庄严的背景板，为讨薪添上了警示威胁的意义。

但他不在乎，一个中年男人到如此地步，陈华早已顾不上体面，甚至能不要性命。

在一片“无良开发商，还我血汗钱”的呼声中，陈华几近晕眩。

那么多看客在看他们的笑话，可是他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钱。

陈华意识到，在柬埔寨，人命比纸薄。

当地时间六点多，陈华还是回到了平地。

但这事，永远没完。

刘峰：从人沦为资本家踢的“皮球”

（应刘峰本人要求，本篇章实名）

2019年11月，刘峰花了6000元中介费，来到柬埔寨打工。

当时好多人羡慕他，那么好的大公司，还能去国外溜达，最主要的是挣美金！

刘峰也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他一百度公司的名字，闪亮的公司标志就映入眼帘——别提多有面子了！

但是实际到了柬埔寨，待遇还是跟之前中介承诺的多少有点出入，比如押一付一，最后直接变成押三付一。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挣钱，就好好干。

他通过分包公司的劳务合同来到总包公司的工地干活，为柬埔寨一号公路的建设挥洒汗雨。

他搞不太懂总包分包的关系，反正都是正规的大企业，有奶就是娘，发工资他就干得有劲。

起先，分包公司承诺每个月给他们按工种发6000到10000元不等的工资，包吃包住。

可后来，刘峰连续3个月没领到工资。

分包公司狡辩工资是“押三付一”，即押三个月的工资，付一个月的工资。

刘峰云里雾里，觉得可能真有这样的规定，于是被蒙混过关。

2020年2月底，刘峰估摸着可以发工资了，于是跟工友去领工资。

这次分包公司的财务告诉他们，老板回国了暂时无法发放。

刘峰开始觉得不对劲。

3月，老板回了柬埔寨，工人们堵住他，他终于结了2019年12月的工资。

但后来分包公司发工资就像挤牙膏，直到今年6月和7月，才分别发放了1月和2月的工资。而余下的2019年11月、2020年3月至8月的工资，刘峰一分钱都没见到。

工人们只能联合起来去找总包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要说法，但对方表示，根据合同他们只能把款项结给分包公司。

一时间，刘峰又陷入了“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哲学迷局，可是他不管是谁，只是想要工资。工资对他而言，就是救命钱。

他的一生，就在为这几个钱奔波。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刘峰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软塌塌的皮球，被总包分包踢着走，越来越泄气，越来越踢不动。

可生活这场球赛，还是要继续。忍不了，他就要被换下场。

然而在柬埔寨，还有无数个陈华，无数个刘峰……

有的陈华，站了出来，还是被当做背景板。

有的刘峰，死磕下去，还是陷入“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伪命题。

但古今中外，农民工群体，从来都是弱势群体。

他们一旦走出国门，就连《劳动法》都保护不了他们。

他们文化水平不太高，基本都不会外语。

他们在柬埔寨抛头颅，洒热血，搞基建，把血汗奉献给柬埔寨。

最终换来的，却是整个群体的悲恸和创伤。

就连触底反击，也显得如此无力。


在作为中年男人的“他”之前，他们还是某人的父亲、儿子、丈夫。

他可能还是家中的顶梁柱。

人们会对顶梁柱嘘寒问暖，为他保养，为他加油鼓劲，偶尔也劝他卸下一些负担，可是他们不会在意顶梁柱是否就愿意顶着这个家。

没人问，你想不想做一块别的木材？你想不想不做木头，做别的？

人情社会与现实蚕食着顶梁柱们的肩膀，家人有时候也变成了帮凶。

顶梁柱是某人的父亲、儿子、丈夫，即使是如此威严正统的身份。

挣不到钱，他们依然不敢回家。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出场人物陈华为化名）

《债务激战》专题

总策划：Miles·T

执行策划：余鹭

撰文： Miles·T、余鹭、吴平

推广：吴嘉伟

【延伸和阅读】

第三期：我与“换汇小偷”共处19年

第二期：背负50万债，去做“假狗推”

第一期：刀尖上的2个月：我如何逃离博彩公司

开篇：债务激战：在柬同胞的迷失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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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令人作呕的无良资方，一些劳务中介着实令人恶心，认识一些做劳务中介的，说白了和奴隶贩卖商没啥区别，想到那副嘴脸就令人不舒服

人情社会与现实蚕食着顶梁柱们的肩膀，家人有时候也变成了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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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工资就把你们建的拆掉。先敲框架柱，再往排水管里倒混凝土，然后拆电线，再去把楼顶做的防水破坏掉，再回填化粪池，再焊死电梯间。。。。。只要你们开始拆，工资很快就会有人出来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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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RO 发表于 2020-11-5 19:27
这些发过的稿子隔一段时间又发一遍，一篇文章简单改改能发3、4次,这工资领的也太轻松了。柬单网还招小编不 ...

不要这样说小编，小谝也是为我们广大农民工写的，希望大家，和国家部门看看，帮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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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等钱，给三岁的女儿买奶粉吃，兑包和分包来回推，就是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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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自杀，不如把大家合力建造出来的大楼作为谈判条件的筹码：无论是项目总负公司，还是各个不同的大小分包公司，只要工人们拿不到工钱，我们（指工人）就把整栋楼毁了! 我们能把它建起来，也能把它毁了！到时候，无论是项目的开发商还是各个承包公司都会变成违约方，他们各方要负责面对合同里的赔偿金会比工人们的工钱还要多！其次，就是把工地所有能卖的东西卖了，有一笔钱分给大家当一点生活费，解决短暂的生活。给这些大老板们一个最后期限，如果没有人出面解决工钱的事，就把那栋楼毁了！你让我们活不了，我们也让你们活着受罪！然后再主动去找别的地方干活。可以去找柬埔寨或会讲柬语的越南老板干活也可以，只要看到有施工地点就进去问一问，有些工地有人会中文，可以帮这帮中国工人翻译，或者中国工人自己也可以使用智能手机里的翻译软件帮忙简单的翻译作为与柬埔寨人的沟通工具。毕竟这些老板在柬埔寨承包的活，大部分都是当天干完活下班的时候就给工人们发工钱当日常生活费过日子。这总比跟那些没良心的中国承包商好多了！虽然工期没有保障，但总比被骗被坑工钱好多了。
我知道砸楼，破坏施工项目会被抓，会被坐牢，坐牢也有政府养，总是比在外面倒贴钱还要好。砸楼毁楼之前，可以先去报警，让警方介入帮忙解决工钱纠纷的事，在投告的内容里，可以把工人们会把整栋楼砸毁的警告和开始实行毁楼行动的最后期限填写清楚，把它作为谈判筹码，也把它作为证据。只要工人们收不到工钱，他们亲手搭建的楼也会变成他们自己亲手毁掉的楼。这样能帮到工人们减轻或避免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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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这么多年电脑，一直知道有毒就要杀，不然电脑没办法好好运行…为了电脑好好运行，这个毒必须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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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发过的稿子隔一段时间又发一遍，一篇文章简单改改能发3、4次,这工资领的也太轻松了。柬单网还招小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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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相关部门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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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等钱，给三岁女儿买奶粉的，分包老板和兑包公司来回拖，就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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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使呢，在大使馆内都干啥，看看同胞在恶杀同胞，坐视不管，良心道德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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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建国际不是大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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