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化名)尝过柬埔寨孤儿的一日三餐,像啃玉米杆子。
每个月,他几乎都会和来自不同国家的志愿者,把收到的一些旧物资送到暹粒乡下,分发给需要的孤儿院学校。
在柬埔寨做公益,特别是今年,远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以下内容整理自小何的自述。
疫情阴影下的公益
暹粒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吴哥窟的门户,在旱季常扬起浓浓尘土,让人下意识地提起衬衣上的领子遮掩口鼻。
而雨季走在暹粒,黑压压的乌云总在酝酿着一场场磅礴大雨,无法预料哪一刻天空会打开个缺口,往外倾倒瀑布般的雨水。
近日连续的大雨使得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变得犹如沼泽,过往的摩托车一不留意可能就会“扑街”。而每循环一轮季节,柬埔寨人就重新经历一次新的苦难。
在工作中认识了索菲亚,她邀请我去过好多间孤儿院学校。此前在威尔士工作时,我接触过类似活动,觉得只是一次普通活动,没往深层次的意义去想。在柬埔寨拜访过那些孤儿院学校后,才理解到乡下孩子们有多难。
后来,我一有时间,就组织一群朋友下乡,到不同的村庄不同的孤儿院学校帮忙。
所谓学校,实际大多只是用茅草芦苇和铁皮围起来的一处没有地基、“三壁”、厕所和厨房的棚子,唯一的一面墙壁悬挂着摇摇欲坠的白板,以及褪色的英文单词表,充当孤儿们精神文明建设的来源。
我和几个长期居住在暹粒不同国籍的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不同的孤儿学校。
去年,大家多多少少赚了些钱,所以没有向公众募集资金,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买了很多东西,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也很多。
今年情况急转直下,处境变得十分艰难。来自各界的资金骤减,志愿者大大减少,很多孤儿院学校三餐不济,我只能到处在各个网站平台募集资源和招募自愿者来维持孤儿的生计,心情有点复杂。
可能疫情影响到大家的生计,顾不上这些孤儿院,中国同胞更难,我都能理解。比如去年暹粒常住同胞估计有5000多人,现在不及十分之一,往年叫得上名字的酒店和餐厅基本倒闭殆尽。
坏小孩与臭小子
我今年33岁,出生在福州市的一个海边乡村,从小是村里人眼中的坏小孩。
那时流行TVB古惑仔系列,我就去跟年纪比我大的孩子一起拉帮结派,还组了个帮派叫“十三鹰”,老大是个初中毕业后辍学的大孩子。我至今已记不清自己排老几,其实这个帮派就是把同村爱打架的小孩团结起来,平时约出海游泳,找到好吃就共享。
上小学期间,我是让老师头疼的“臭小子”,除了英语成绩还行,其它惨不忍睹。班主任点名说我是全校最不思进取、最没有上进心的学生,基本被归为自生自灭行列。
升初中到另一个村读寄宿学校,但不安于被管教,瞒着家里和高三学长在校外租房住。
无心向学,作业很少能按时完成。初二升初三按成绩分班,意外被分到一班,但仍处于混混噩噩的状态。
被罚是家常便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早操,颜面扫地。
过后,班主任教育我,问“学习态度为何如此”,我说“不爱念书”。老师又问“为什么到一班来”,我答“不小心考进来的”,其余二十几个同学笑翻。但随即被班主任劝退调到“鸭子班”六班,告别初中生涯。
毕业后,当了半年餐厅学徒,整天无所事事,便和周围村庄的几个同龄人去马来西亚的某个学院读书,兼职幼儿园老师,同时在面包店打工,工资是所有留学生中最好的,然后买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机,忘了是诺基亚还是三星,我一度以为出人头地了,还顺利通过考试拿到毕业证书。
随后,我又签证去德国慕尼黑读语言,其实目的是赚钱,而德国不允许黑工,所以只好回国打拼。
在中国跑了几个大城市后,在深圳与一个韩国人相识,给他打工,满世界跑,去过菲律宾、新马泰、希腊等国,最后因股份分配不满意,离开Kim,继续用韩国护照留在英国工作。发现身体出现问题后,创业生活划下句号。
回国把7年赚的钱挥霍一空,还欠下外债,尽尝生病后的人情冷暖。那段时间太卑微,我觉得连自家院里的狗都唾弃我。在老父亲的帮助下做了肾移植,立志要重振门庭。
我在想,是不是年轻时太放纵,或在什么时候不经意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做公益也有赎罪的意思,“我还是蛮信这个东西的,哈哈。”
无奈与坚守 我自己热衷于做志愿者,也推广招募更多人加入,特别是同胞,组织给了我好多头衔,如项目经理和老师等,我认为自己的角色“没有确切定义”。
我只懂一点柬文,在公益活动中交流大部分用英文,但语言在公益活动上不应是一个障碍。
很多时候,去孤儿院学校的活动都按部就班,按负责人安排好的活动程序进行。
进门先介绍,然后分发学习用品和食物等,接下来孤儿们朗读一些课文或唱歌表演,有时志愿者会亲自下厨做饭一起吃。
对于这种“按部就班”,我更多感到是无奈。孤儿院或公益学校不应成为旅游产业配套的一种设施,孤儿们不应成为被观光的对象,这样对孩子、社会,甚至对良心,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而柬埔寨的孤儿院有这种奔错道的趋势。
然而,这种组织不得不依赖这些人的帮助,比如有些志愿者只是为了拍一些照片才来孤儿院,但他们又会捐赠一些物资,所以即使我们排斥那种行为,也得争取那批物资,心里很矛盾。
知道填饱他们肚子,我已完成使命。当然,如果我所认识的那些孤儿都能接受正统的教育,那自然是最好的。
孤儿学校各年龄段的孩子都有,一般16岁上了高中就要独立生活。
内向和自卑是他们难以隐藏的性格特点,但并非是他们的全部。年纪小的孩子天真,稍大的眼神中总闪烁着一种渴望和无奈,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他们都是单独的个体,家庭背后故事不尽相同,大多是因双亲或单亲去世,又或是离异而被抛弃。穷孩子放学后忙于家务,兼职打工谋生计。
在物质方面,那是我从来也无法想象到的贫困,我也来自乡下,但我不曾像他们那样对食物有种奢望。
他们食不果腹,平时吃米饭加蔬菜或酸汤,更有的去摸些福寿螺,找些漂浮在水面上的野菜,像含羞草的叶子,我也吃过那个,像啃玉米杆子。
我们大多带去法棍加炼乳,那是他们的美食,不过还真别有一番风味,我也喜欢吃。肉在偏远乡村的孤儿院真的是奢侈品,有时吃上一回肉只能等志自愿者带来,但在孩子多的情况下,每个人分到的都很有限,只算是解馋。
我很善于和孩子们相处,记得17岁在马来西亚念书时,在机场附近当幼儿园老师,天天上课身上揣着糖果,孩子们见到我来就往我身上扑,印象最深的,是最小的马来土著孩子Amigo总叫我抱。
我喜欢生活在这个国家,人民淳朴,生活节奏慢,在这过程中,最大的收获无疑是快乐和尊重。患病后做志愿者,也起到安慰的作用。
现在很多公益学校还拿不到政府的开课批准,但也快了。在不久的将来,志愿者们还会陆续前来支教,一定会变好。
前阵子在网上为烧伤小女孩Srey Roth募捐,收到广大同胞们的善意,募捐结束后依旧陆续收到善款,一位来自河南省的徐女士得知孩子们面临缺衣少食、校舍停工等问题后,当即给我转2000元。
我们用这笔善款添置了少量石子、沙土和水泥等建筑材料,用来修葺部分校舍,并买了50公斤大米和4公斤猪肉及蔬菜等给孩子们解馋。
从孩子们赤手空拳,争先恐后将石材搬运到室内的黄土地上,再到他们细细咀嚼着那难得的美味佳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贫穷或家庭的不幸给他们带来的迷茫,反而是坚韧、顽强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离开前,我看到不远处,“志君”独自坐在沙土上,陶醉在炭火散发出的迷人香味。我知道,我们彼此都期待着重聚。
(此内容为【柬单网 APP】客户端原创作品,转载请联系客服小茜授权, 未经允许转载,将被视为抄袭侵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