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期间无事,看着早晨酒店送来的早餐,有白粥,馒头,鸡蛋,面包,榨菜还有酸酸乳,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某段苦日子,不由得有感而发。
从小家在农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爸爸家里孩子多,和妈妈组建家庭时基本上是一贫如洗。所以我的童年,是没有玩具,不许撒娇,跟着父母挖土豆,拉着奶牛挤牛奶,在放羊喂猪的环境下长大。生病的时候才可以吃到一袋方便面;爸爸出门带回来5块钱一支的钢笔要开心好久;一次丢了7块压岁钱吓得不敢回家;总是偷吃爷爷家别人看望他才买给他的奶粉;上学没钱买早点偷偷装着揉碎了的馒头屑......
后来,父母竭尽全力送我去县城读书,寄宿在别人家里,却因为瘦弱矮小饱受同住人的欺负;托人找关系进了所谓的"重点班",全都是教师子女官宦子弟,因为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农村娃之一总被同学看不起,学习成绩也总是跟不上,性格非常的自卑。
经历了一次失败的中考,父母商量过后决定让我卷土重来。于是我去复读,这一次学习成绩一路遥遥领先,不再有同学欺负,慢慢地树立起来了自信心,虽然也因为没有给老师送礼而经常被"流放"到后排,但是跟之前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希望杯"数学竞赛我拿了全区第二名,英语从来都是全年级数一数二,当班长进学生会,也理想地考入了本科英文专业。
读大学期间,办理了助学贷款,生活费每个月大概四五百人民币,不够也从来不舍得开口向父母要钱,课少的时候去发传单或者在家乐福兼职做收银,一个小时10块钱,有的时候一天下来,脚都是肿的,收到假钱或者收错都要自己赔钱。
会因为错过最后一班公交而气哭,也会因为累了一天公交上没有座位而沮丧,总言之,很快就到了大四。哦,对了,大三结束时,我就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国际邮轮的面试,因为还需忙于毕业事宜,暂未安排船期,所以先去了广东实习。
那是大四实习刚到广东时,进了一家做外贸的小公司,一个月2200人民币,我住在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上下铺的铁架子床,除了一个床板其他什么都没有,可是那时候觉得有了落脚之处,就很开心。初入外贸行业的我,没什么经验,更没有客户资源,提成根本不可能,只能指望着每个月最基本的工资养活自己。然而,公司收益并不好,连着三个月没发工资,而我自己一点点的微薄积蓄也借给了所谓的"好哥们儿"。
那时是真的穷,感冒了连颗感冒药都买不起,每天白水煮挂面,出门连坐公交的一块钱都没有,后来实在撑不过去办了张信用卡,去超市刷干粮,过了好久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终于,我的邮轮来消息了!在经历了一年半多的漫长等待和三次重新面试之后,我以唯一的一位来自中国的中英文教师的身份登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国际邮轮。
虽然那时我有谈一个男朋友,可是在我那么落魄难熬之时,他从来没有关心或帮助过我一次,所以在我决定上邮轮之际,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离开了。电话里的他哭成了泪人,可是我想告诉他的是,这一辈子我都不再需要你!
上了邮轮之后,物质条件上好起来了,但起初,这条路其实走的并不顺利。首先,我要学会适应来自世界各国不同人的口音;其次,就是要在网络极其不方便的情况下,自己去找资料编教材,在还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条件下,就要一天上六节课,一节课1.5小时。
而我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是中国人的形象,我不能让来上我课的学生觉得失望。压力山大,我甚至头疼到无法从床边走到卫生间。最后,就是要忍受晕船与孤独。非常幸运的是,我遇到了非常友好的上司,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一口作气,我独自完成了三本中英教材,同时也出了很多的试题试卷,因为没有固定的授课场地,经常抱着电脑投影仪和我的学生们到处游走在邮轮的各个角落里。
在邮轮期间,我到过了海口,厦门,广州,深圳,香港,台湾,越南,日本,泰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地方;我教过了来自韩国,印尼,菲律宾,越南,尼泊尔,印度,缅甸,泰国,罗马尼亚,克罗地亚,波兰,斯里兰卡,捷克,匈牙利,斯洛伐克,波黑,黑山等20多个国家的学生;从酒店到赌场,涵盖了F&B, Housekeeping, Front Office, Services, Cruise, Tour, Club Gaming, Surveillance,Cage等10个部门的员工;从普通服务生到管家到部门经理甚至到EAM,300多个学生的陪伴,一起过了圣诞,春节,生日,国庆,万圣……
时过境迁,寒暑易节,经历过孤独,失眠,头疼,晕船,台风,失恋等各种酸甜苦辣;工资比上船前翻了6倍,顿顿大鱼大肉,体重增加了就没回去过,英语也从开不了口到口若悬河,从老师到翻译,从饮食到医疗,水平巨大的提升;遇到了许许多多给我支持给我帮助的不同年龄层的前辈挚友,也见证了太多太多的人在身边倏来忽往,体验了世界之大,也感受了人心冷暖,明白了冷暖自知,也习惯了生死别离。
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但越来越发现,就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为之努力的生活,也找到了自己想要走下去的路。几年之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东西…… 至今依然记得我上司下船时,我哭的像个小孩。她对我说,No one can accompany you at all the time, this is life, this is life onboard.
再后来,邮轮不再需要这个职位,我在公司的安排下做了一年多的cross training,顺利调岗到了部门副经理。在刚做部门副经理时,我受了很多来自菲律宾老大的气,因为她觉得,有的人在这个部门苦熬十几年也未必可以坐上这个职位,而你从老师直接就转过来了。我更多的时候选择不和她理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的今天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也不怪她,毕竟作为这个职位上的"新人”,我还有很多东西去学习。但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取代你!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2019年,基于年龄上的顾虑和邮轮同事的推荐,我决定来陆地上闯闯。于是就在薪资,经验和语言上的综合考虑下,来到了柬埔寨。初来柬埔寨时,恶劣的生活环境让我的身体产生极度的不适,整整一个多月每天都在生病,后来还祸不单行的踩到了钉子。这里没有交通信号灯,没有环卫工,有空地的地方就全都是垃圾,老鼠快要赶上猫咪大,不下雨就是灰下了雨就是泥,摩托车到处飞,经常还有抢劫爆头的事情发生……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加上疫情的爆发,一待就是一年多。不得不说,我同样学到了很多,尤其是如何在逆境中让自己强大!
如今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快到而立之年的年纪,虽算不上功成名就,可是活着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的过。我还清了自己的助学贷款,帮助父母给弟弟买了房,自己买了车子,置办了家里所有的电器,所有人的智能手机,名牌手表,带着爸爸去各地医院看病,回报了姑姑舅舅所有以前对自己家的资助,也敢爱敢恨为了爱情去了2次某一个国家。而这些钱,全都是自己一分一毛攒下来的,最高记录,一个月只花了3港币买了一个大瓶的矿泉水。自己用过的最贵的奢侈品就是在上船后用第一个月工资买了一部苹果6s,直到现在还用着,已经五年了。而现在,手上虽没有太多存款了,可是,我真的尽力了!也希望日后,再也没有苦日子过!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的故事很长,却也不难讲,只不过,来这世上走一趟,相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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