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采访的战线长得出乎我意料,历时2个多月,从2020年到2021年,是我入职柬单网以来,操作时间最长的一篇稿子。
2020年11月28日上午8时50分,我收到一个采访任务和几份采访资料,几名中国商人声称被一个柬埔寨华裔陈名康侵占巨额资产。我第一反应是把其当作普通的事件稿来写,3000字不到。毕竟在柬华人被骗钱的事件太多了,只是金额大小的区别。
复杂的人物关系网
于是,我开始联系当事人陈新柏,但过程并不简单。采访资料中并没有提供陈总的微信或手机号,但有其它当事人的联系方式,比如董华伟,他委托陈名康购买的新车被陈名康卖掉。
当我终于通过董华伟拿到陈新柏的联系方式时,采访依然不太顺利。由于受地点限制,我一般是线上采访,所以我照常先邀请陈新柏进行线上采访。但他坚持线下采访,哪怕他人在湖北。
这时,我开始意识到,也许这个采访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经过反复沟通,线下采访时间定为12月10日,主编陪同我外出采访。
采访前的准备工作也做了很久。主编首先让我整理人物关系图和时间线,然后列出所有疑点,其中最重要的,是资金来源与走向。我把整理好的内容写在白板上,约150厘米×90厘米的空间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填满。主编决定,把这个采访当作调查报道来写,而不是单纯的事件稿。
双方的复杂关系网,涉及面广,让我有点始料未及。但我和主编采取一个原则:“线索走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证据到哪里,我们就写到哪里。”其余的就是梳理、分析、求证、总结、核实。
实地采访进行了3个多小时,到场的人不只有陈新柏,还有他的两位朋友,以及另一个当事人刘斌,据说他是从惠州过来的。
在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很多此前资料中没有的内容,给我留下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陈新柏和陈名康耐人寻味的关系。陈新柏多次强调,他是把陈名康当儿子养的,对他不薄,给他不少赚钱的机会。我联想到柬埔寨华人圈发生的负面新闻,似乎多多少少都离不开中国的“家传统”。
因为时间点实在太多,连当事人也不太记清所有对应的时间,而且涉及的人物越来越多,虽然这有助于我更加全面地了解这场纠纷,但我也意识到,后期整理采访材料将会是个巨大的任务。
我在40多份文件中求证
采访结束后,进入下一个阶段,我们要求陈新柏他们提供所有相关证据,包括双方买卖合同、代持协议、谈话录音、采访、法院传票、法院诉讼、资金证明等。
问题又来了,大部分证据都是柬语,仅有少部分是中柬双语。一篇调查报道的基础程序,是必须一一核实所有材料,因此我还得去找翻译。为了加快进展,我去找了翻译效率比较高的中国翻译团队。尽管如此,因碰上圣诞节,完成翻译的时间仍比我期望的要慢近一周。
随后,我开始进入真正的信息核实阶段。我们选择以资金流向为主线,同时综合超过40份各种各样的文件和多方说法等信息,保证准确真实。
初稿在12月31日完成,2020年的尾巴。根据主编的要求,我一再修改稿件,去掉了体现态度倾向的部分,只保留经过核实的信息。直到发稿前夕,我和主编仍然在试图核实报道的一些细节。
虽然在柬华人早已对“杀熟案”见怪不怪,不过文章发出后,反响依然热烈,很多用户分享了自己被熟人坑的经历,或者说出对这场纠纷的看法。
随着阅读量和评论量的上升,我感受到的不是成就和喜悦,而是惊慌和失望。对此有共鸣的用户数量多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悲哀的事。
当中国人在柬埔寨投资,损失惨重并非因经营不善,而是源于身边人的“捅几刀”;如果一个资金比较充足的大老板被坑都无法顺利维权,换做是小本生意的老板被坑,岂不是如砧板上的肉,坐等被割。
我忍不住思考,这样的发声和采访到底有何意义?这对柬埔寨的营商环境有什么影响?为此中国人被坑的事件会变少吗?我不敢说“杜绝”,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完全避免这类事件,我在意的,是否有成本较低、没有什么资本门槛的维权方式。
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韩国电影《犯罪都市》里,来自哈尔滨的黑帮组织在首尔加里峰洞横行霸道,索要同胞的钱财,甚至肢解同胞,呈现了一个盘根错折的同胞圈社会生态系统。
《犯罪都市》剧照
当然,展现这些不是为了简单归因,这场涉及308万美金的资产纠纷,有着多方面因素,也存在多方的博弈。
重要的是应该有发声,有反思。因此,看到陈新柏他们打了1年多的官司,即便也败诉过,我很佩服他们的坚持。我认为,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在于,不管结果如何,或将为在柬中国人、尤其是中国投资者提供一个维权的示范。如果赢了,甚至能给予赴柬华人莫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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