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府当官10年，柬埔寨法学“高材生”如今开嘟嘟车讨生活

记者：时宜
编辑：Miles

“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学法律。”——毕业于柬埔寨金边皇家大学法学系的索帕（音译化名）自述。

如今，42岁的索帕常常一人一车出没在大街小巷，当起了嘟嘟车司机。

一枚被乘客“宰”的热心嘟嘟司机

一名经常坐他车的乘客告知记者：“他每天的行踪看起来很固定，尤其是我接送小孩上下学，在小区与学校的两点，一个月有90%都是他接送的。坐他的车他会下车帮你开门，始终微笑服务，简单的交流相处起来让彼此都很舒服，所以我们也常常坐他的车，甚至加了telegram。由于索帕的服务态度好，热情友善，每次都会多给他一些车费。”

（索帕开嘟嘟车载客）

该乘客还告诉记者，之前他在平台打嘟嘟车接孩子，后来修改了目的地，对方竟然向他要双倍的价钱。理由是去是一个人，回是两个人。相比起来，索帕好了很多。

记者有幸联系并采访到了索帕，他表示自己从事这个职业，也遇到过一些奇葩事。

如有时会遇到一些态度不好的本地顾客，坐了车也不给钱，下车就失踪了。但自己也从未追究，心想：算了，不给就不给吧。

有时又遇到小偷，刚抢完别人的财物就坐上了索帕的嘟嘟车，索帕并不听从这些“乘客”的使唤，还言辞教育他们：你不要投抢别人的东西，这是不对的行为。你赶紧下车，我不会载你的。

交谈间，他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言谈举止很是礼貌。

（索帕开嘟嘟车载客）

为梦求学，却与梦想失之交臂

这也不禁让记者发出了疑问，索帕为何从法学高材生“蜕变”成了嘟嘟车司机，过起了底层生活呢？

这要从索帕的校园时期说起。

索帕告知记者，自己的家乡在干拉省，距金边30多公里。自己的家庭条件算是中等，也见识过不少受苦受难的亲戚、乡里。他想在法律层面能对这些人提供一定的帮助，因此，他从小便立誓：长大一定要当一名律师。

不负众望！在五个兄弟姐妹中，索帕的成绩最为优异，考上了金边皇家大学的法律系，主修律师。要知道，不论是学医学法一旦选择，便是个终生的事业。可想而知，索帕已做好“奋战”的准备。

（受采访时的索帕）

索帕告知记者，法学对学生的英文词汇量有一定的要求，因此在校期间我还修了英语专业证书。此外，为了减轻学费负担，我通过奶奶对介绍到了柬埔寨卫生部做兼职。

记者与索帕用英语交流时发现，他的英文日常交流起来有些许吃力，只能简单表述。相较于当代年轻人，索帕的口音更重。其英文书面表达能力更优于口语表达。但对于四十多岁的当地人来说，索帕已经脱颖而出了。

2007年，索帕顺利于皇家大学毕业，但找工作时却处处碰壁。那时，柬埔寨的律师职业微乎其微，对于普通人来说，递一份申请更是难于登天。没人脉、没经济支撑，让他欲理想工作失之交臂。

但索帕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在法律行业选择将就，他回到了兼职的卫生部，通过层层测试成为了正式员工。这一干，就是10年。

（索帕为父母建房）

据索帕透露，自己能进入卫生部工作，要十分感谢自己的奶奶帮忙打点。

索帕还表示，卫生部工作对待遇很不错，外省出差的食宿都会安排好，因此工作这些年自己攒了些钱。不仅花5000美元为父母建了新房，也娶妻生子了，家庭事业双丰收。

但好景不长，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索帕由于与上司不和睦，工作起了十分不顺心便主动离职了。但他表示，对于这份工作，我自己是满意的。

蒙头创业，一届文人在工地干了7年

离职后的索帕无的放矢，转头在铁桥头附近开了一家印刷店。

“我当时没有选择，什么好做、什么门槛低、什么投资小我就做什么。但陆陆续续我投了1万多美金，不仅没回本，还亏了一大半。”索帕表示，这算是我至今以来最大的一笔花销。

但年轻气盛的索帕很快又找到一份在当时“赤手可热”的工作，在工地做地基。那几年，正是柬埔寨投资的浪潮，无数高楼在金边与西港林立，做工程是最适宜的。

（索帕在工地）

索帕也表示：“我们做的项目都很赚钱，但是我自己是个小白，只能从0学起。常常往返于金边、西港的工地，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干就是7年。”

他还向记者透露，在西港的工地生活是最难的。大家都住在集装箱房，密不透风，加上柬埔寨炎热的天气条件，让室内温度直线飙升。甚至偌大的集装箱并没有电，导致空调、风扇都无法运作，自己也常常找不到地方睡觉。

（索帕在工地）

说时轻松，但他脸上仍写满了无奈。

很快，随着柬埔寨“818”等政策的实施，西港上演了一出“人去楼空”的景象，无数烂尾楼投资者“独守空房”，做工程的索帕眼见市场行情每况愈下，主动请辞了工程队。

高材生开上嘟嘟车，衣服也穿二手的

“如今，我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为了能帮助到家人出行方便，去年10月我花了2400美元买了一辆二手嘟嘟车。”

索帕说：“我每天凌晨4点就起来了，帮我姐姐把各种蔬菜从干拉运送到乌亚西市场售卖。随后我就在这附近跑嘟嘟车，工作到晚上8点。”

（索帕带姐姐到市场卖菜）

他表示，自己做这个职业在身份与地位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会让人家瞧不起。甚至很难想象曾经的自己也是身着职业装，坐办公室的政府官员，有着体面地工作，稳定的收入。

“但政府工作虽好，每天都有压力堆积。开嘟嘟车至少能让我多一些自由。”索帕说。

“其实，我一个人也常常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的内心很沮丧，很后悔。每当我载客路过曾经的校园、曾经任职的政府机构我都会自卑、会失落——失落我为什么学了律师--顺利毕业--找了份好的工作--但最后当了一名嘟嘟车司机。我好像失去了曾经的那份勇气。”

“这几个月我慢慢想通了。或许这就是我命中注定吧。曾经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出国留学当军医的机会，但没通过测试的我错失了机会。或许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已注定。”索帕说。

（索帕的嘟嘟车）

记者了解到，索帕开嘟嘟车日均收入维持在20～30美元，最高50美元一天，但一个月只有一两次。早午两餐、饮料、油费共计10美元，也就是说不论每天挣多挣少，索帕每天至少开销10美元。

以日薪最少20美元计算，减去每天最低消费的10美元，索帕的月收入有300美元。与柬埔寨基层人民的最低相持平，甚至在他的五个兄弟姐妹中，索帕当前的条件只能算中等了。“为了节约收入，我的衣服、鞋子更多的会买二手的，不会像从前一样自信地走进品牌店了。”

但索帕即使是从顶峰“跌落”，他仍旧在认真对待着每一天、每一份工作。骨子的善良、礼貌、儒雅是由内而发的。甚至在接受采访时，他也带了一本本子做笔记。历经岁月的洗礼、生活的磨练，索帕虽然给人一种疲倦感。但其整洁但着装也透露出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索帕）

纵观索帕的前半生，除了靠奶奶的关系在卫生部任职，其余的职业甚至都不需要任何门槛。而他那张引以为傲的学历证书，并未给他带来生活上的改善。但记者相信，像索帕这样的“高材生”绝非个例。

“我想，如果我像别人一样圆滑一点，或许我也不会是嘟嘟司机。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学法律了，我会选我的第二志愿IT工程师。”说话时，索帕总是笑盈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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