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南亚，“妙瓦底”这样的小镇还有很多

 

除了联合打击毒品制售和人口贩卖，反诈也需要跨境合作，尤其是对于那些类似妙瓦底的边陲小镇。

记者 | 金姬

毗邻泰国边境的缅甸小镇妙瓦底，因为中国演员王星被骗事件而臭名昭著。

 

泰国政府于今年2月5日开始对包括妙瓦底在内的五个泰缅边境的小镇进行断网、断电和断油，以此表达打击电信诈骗（以下简称“电诈”）的决心。

 

其实，早在去年12月24日，泰国总理佩通坦的父亲、泰国前总理他信·西那瓦在清迈演讲时，就给出了跨境反诈的承诺，他还特意点名了两个边陲小镇，一个就是缅甸的妙瓦底，还有一个是毗邻泰国边境的柬埔寨波贝（Poipet），后者在电诈方面比妙瓦底有过之而无不及。

 

《新民周刊》发现，在东南亚一带，类似妙瓦底这样电诈猖獗的边陲小镇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而这也是中国、柬埔寨、泰国、越南、老挝和缅甸在2017年正式成立澜沧江—湄公河综合执法安全合作中心（以下简称“澜湄执法合作中心”）后的主要任务之一——除了联合打击毒品制售和人口贩卖，反诈也需要跨境合作，尤其是对于那些类似妙瓦底的边陲小镇。

 

 

柬埔寨波贝：

柬泰通道上的博彩重镇

 

 

2022年12月28日深夜发生在波贝镇一所赌场的火灾造成至少19人死亡。

 

在2024年12月的演讲中，他信提到，位于柬埔寨波贝的一栋大楼中暗藏电诈团伙，这些电诈团伙利用泰国的赌场作为假账户。

 

事实上，博彩业是波贝的主要产业，而这也和它的地理位置有关。

 

波贝位于柬埔寨西北部，与泰国接壤，是柬泰边境的重要城镇，也成为两国之间的交通和贸易枢纽。

 

作为柬泰边境最大的通关城市，每年有数以万计的柬埔寨劳工通过波贝口岸前往泰国务工。也有众多外国人通过这个口岸入境柬埔寨，其中以泰国人为主，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国际游客。

 

在波贝街头，大多数摊档、商店、餐厅都以泰铢标价，城市里随处可见泰国元素，还有不少泰国超市和泰国人。

 

道路上不时能看到悬挂泰国车牌的车辆，就连当地的“嘟嘟车”也多以泰国的“双排车”为主。

 

波贝是一个多元化城市，泰铢、美元、柬埔寨瑞尔均可流通，但在这里泰铢似比瑞尔和美元更显强势。一些超市甚至不能直接用美元找零，客人需要先在门口兑换泰铢方可入店购物。

 

柬埔寨政府正在规划修建金边至波贝的高速公路，并推动波贝新机场项目建设。

 

活力城市的另一面，是当地拥有为数甚多的赌场。

 

为了发展经济，波贝是柬埔寨最早开放线下赌博业的城市。但随着开放博彩业的城镇愈来愈多，波贝逐渐沦落成电诈团伙的安乐窝。从2016年开始，中国警方和柬埔寨通过联合执法，将电诈嫌疑人从柬埔寨押解回国的新闻就不断见诸报端，波贝就是一个高频词。

 

即便打击力度不小，但波贝电诈集团仍然十分猖狂。今年2月3日，泰国警方召开发布会，公布近日成功破获一个冒充警察的柬埔寨波贝电诈团伙，涉及案件多达163起，受害者损失惨重。调查显示，该诈骗团伙由泰籍和中国籍成员组成，运作严密。

 

他信曾经许诺在2025年彻底根除这些电诈团伙。但波贝所在的柬埔寨法律体系较为宽松，这为不法分子提供活动空间，同时也限制了泰国政府的执法能力。

 

 

柬埔寨巴域：和越南木牌

同频共振的门户城市

 

 

在柬埔寨，还有一个和波贝齐名的边陲小镇，那就是巴域（Bavet），这里线下博彩业也合法，电诈情况不容乐观。

 

巴域位于柬埔寨柴桢省最东部，紧挨越南边境，与越南一侧的木牌市（Moc Bai）接壤。

 

巴域原本只是人烟稀少的村庄。早年法国人在柬埔寨修建1号公路时，首先选择于1903年修建第一条经过巴域的国道。随着该地区的长期居住人口不断增多，巴域这座边陲小城也逐渐繁荣起来。2008年，柬埔寨政府将巴域设立为巴域市，目前共分为五个区。

 

柬埔寨政府授予位于金边市的金界娱乐世界（NagaWorld）一项特许经营权——独享金边周围200公里内的赌博牌照。尽管巴域市位于这个200公里半径圈以内，但特许权中说明了该市享有豁免权。

 

巴域不仅是柴桢省最大的城市，也是柬埔寨与越南之间的四大过境点之一。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巴域已成为柬越陆路运输主要入境点的代名词，也成为柬埔寨重要的国际贸易门户。因为从巴域口岸输入的物资，能够直接运抵金边，使得该口岸独占柬越贸易近三分之一的份额。

 

巴域的一大产业就是博彩业，主要设立在1号国道沿线。这些赌场吸引着来自各个国家的赌客，尤其是越南赌客，因为越南法律禁止国民在境内赌博，投资客在巴域斥资兴建的赌场则为其打开了方便之门。蓬勃发展的博彩业也迅速带动了旅游业、房地产等其他产业的发展。

 

近年来柬埔寨政府收紧博彩政策，巴域的部分赌场转型或关闭。与此同时，电诈产业逐渐兴起。

 

巴域和木牌所在的边境区域因执法管辖复杂、人口流动频繁，近年来被曝出涉及跨境电诈活动。尽管柬越两国加大打击力度，但因利益链条庞大、管辖权分割，问题尚未根治。

 

中柬越三国警方近年来也在加强反诈合作。例如，2023年柬埔寨警方在巴域查获多个诈骗窝点，移交数百名中国籍嫌疑人；越南警方则重点打击木牌周边的网络犯罪。

 

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6月，全场138公里的金边—巴域高速公路开工建设，计划于2026年年底或2027年年初竣工。建成后，从柬埔寨首都金边至巴域的车程仅需一个多小时。更重要的是，这条高速公路将与越南木牌至胡志明高速公路对接，构成亚洲公路1号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计划实现，将把柬埔寨与越南胡志明市国际边境大门连接起来，促进地区贸易发展。

 

希望巴域能够好好把握即将到来的发展机遇，下定决心和中越一起清除区域内的电诈产业。

 

 

老挝东鹏：凤凰涅槃的“金三角”

 

妙瓦底的黑灰产业在近几年之所以飞速发展，就是因为中国警方加大对跨境违法犯罪的打击力度，导致很多博彩行业、电诈窝点从老挝金三角特区、缅甸北部等地区迁移到了妙瓦底。

 

而老挝金三角所在的东鹏县（Ton Pheung），紧邻湄公河，与泰国的清盛、缅甸的大其力隔河相望。

 

说起东鹏，很多国人可能感到有些陌生，其实老挝的金三角指的就是这里。2012年4月，“湄公河惨案”的主谋糯康，就是在东鹏县其情妇的住处被中老特警突击队联合逮捕的。

 

金三角(Golden Triangle) 的范围大致包括缅甸北部的掸邦、克钦邦、泰国的清莱府、清迈府北部及老挝的琅南塔省、丰沙里、乌多姆塞省，及琅勃拉邦省西部，共有大小村镇3000多个。

 

东鹏县位于老挝博胶省(Bokeo)，历史上以农业为主，居民多从事水稻种植和渔业。由于其地理位置，东鹏县在历史上曾是贸易和文化交流的重要节点，尤其是在老挝与泰国之间的跨境贸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为了摆脱之前“法外之地”的恶名，老挝政府也在努力发展东鹏的其他产业。

 

2007年，老挝政府与金木棉国际(香港)有限公司签订开发合同，共同规划建设“金三角东盟经济旅游区”。2010年，老挝政府正式批准成立国家级的金三角经济特区，首期期限99年并允许延期。金三角经济特区总开发面积为100平方公里，其中包含核心发展区30平方公里和自然森林保护区70平方公里，确立"旅游立区"的发展战略，大力发展休闲、娱乐、观光产业。

 

随之而来的是技术力量的大规模介入，公路、铁路、电话、网络等基础设施建设改变了金三角的空间状态。在开发后的10年间，不仅是赌场，酒店、餐厅、购物中心乃至跨境医疗服务逐渐兴起，来自各国官方与商业企业的贷款在此角力，一个新的“金三角”诞生。

 

老挝金三角经济特区沿岸火红的木棉花不仅是蓬勃生命力的象征，更为这片神秘广袤的土地带来机遇与挑战。

 

如今的金三角经济特区，城区面积目前已达7平方公里，常住人口约有5万人，其中40%是缅甸人和老挝人，50%是中国人。这里每年接待各国游客约80万人次。

 

遗憾的是，旅游发展的同时，也让金三角的电诈产业上了头条——

 

2024年3月，中国公安机关与老挝警方持续开展国际警务执法合作，成功捣毁3个位于老挝金三角经济特区的犯罪窝点，抓获250名中国籍违法犯罪嫌疑人。这是两国警方深入开展执法合作取得的又一重要战果，狠狠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

据悉，老挝警方在金三角经济特区内的犯罪窝点缴获作案手机990余部、电脑270余台。而后，中国公安部部署河南、浙江、云南、贵州等地公安机关将这批犯罪嫌疑人有序押回，全力开展案件侦办工作。

而在2024年8月，印度驻老挝大使馆表示，至少47名印度人被困在老挝金三角经济特区从事电诈犯罪，他们获救后已被移交给印度方面。印度政府建议该国公民警惕虚假工作机会，以免成为骗局受害者。

 

据悉，金三角的电诈集团在交友软件上假装女性，诱骗潜在目标聊天，让人上钩后走上不归路。

 

一名获救人员说，在聊了一段时间后，诈骗集团会说服受害者买加密货币，很多人因此损失惨重，不得不出境替诈骗集团打工还债成为奴工。如果这些“奴工”无法完成每日“业绩”，就会被剥夺饮食和休息的权利。

 

东鹏县或者金三角，可能只是老挝电诈产业的一个缩影。为此，老挝政府也在不断加大打击力度。希望通过各国政府联合执法的努力，让人们想到金三角时，不再是“毒品”和“电诈”，而是“经济特区”和“旅游胜地”。

来源：新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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