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在《理想国》里有一个关于“盖吉斯之戒”的故事：有一个叫盖吉斯的牧羊人，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山洞里捡到了一枚黄金戒指，后来发现戒指竟有个逆天的功能：“隐身”，只要转动指环，就没有人能看得到他。于是他邪念陡生，开始为所欲为，最终进入皇宫引诱了皇后，合谋杀死了深受人们爱戴的国王。其实这个充满魔性故事，就是《指环王》的原型。由此引申出来的含义是：如果没有社会的监督，无论是道德圣人和龌蹉小人在道德行为上都将表现一致，再进一步说，倘若你可以没有代价的做坏事，你将做不道德的事情。柏拉图对这个论点无法反驳。
以下是2016年发生的真实事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人物、情节上会做稍微改动，但确保整个事件的真实性。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广州飞金边的航班上认识了李先生、张女士夫妇，闲聊中，知道我是专业翻译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下飞机后的几天里，张女士在微信上有和我闲聊一些关于美食、购物、游览景点的问题，后来就再无音信。
几个月后，张女士突然在微信上联系我，说他们就在金边，问我能不能给他们做两天的随行翻译，恰好有空，就过去他们酒店。在和李先生夫妇谈话中得知，他们摊上麻烦事了。
李先生夫妇在国内经营有公司，家境殷实，那段时间如果没记错的话，国内正掀起一阵狂热的文玩潮，各类材质的木头、核桃、蜜蜡、崖柏、沉香等珠串等文玩摆件大行其道，上至明星大腕，下至街头市侩，仿佛没有串珠子或蜜蜡挂身上，就做不了同类中的战斗机。
这股文玩热浪很快吹到东南亚，李先生夫妇起初是纯粹来游玩放松，后来发现柬埔寨各种文玩手串市场极为火爆，在旅游中，李先生作为在生意场见过风浪的人，对街头巷尾小店各类低档货色只是走马观花，并没有什么能入其法眼。这时候，随行的当地导游见风起舵，向他们推荐金边一家“货真价实”的文玩店，里面的珠串沉香等都是上等货色，随后李先生夫妇就随着导游过去了。 店家确实也如导游所述，装潢高端大气上档次：品种成色、质地种类也与众不同。李先生也是人中翘楚、见识多广，入店后把玩一二、就露出不得其所的表情。
店老板是纯正柬埔寨人，标配东南亚土豪装扮：“大花衬衫小墨镜，举止有范手有钻”，在一旁察言观色已久，起身给柜台的中文翻译小妹使了个眼色，小妹心神领会，起身往后开启了第二道VIP顾客之门。 如果你看过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就会身临其境的感受到那种历尽艰辛之后终于发现宝藏的心情：“虎骨象牙犀牛角，鹿角蟒皮野沉香”。毕竟是在北上广名利场里浸泡已久的生意人，李先生不动声色，慢悠悠踱进去参观把玩。
行话道“和田美玉，南海沉香”，李先生在奇珍异宝丛中，看似漫不经心的在不起眼的角落挑选了一小块形状别致的沉香，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打包带走，临行前店家老板递上名片，让中文翻译小妹承诺说这里的货保证真实、童嫂无欺，先生慧眼识珠，希望多多介绍客人过来光顾。 李先生回国，沉香也通过其他途径按期而至，先生在文玩圈的资深老炮验货后都啧啧称奇，问货从何来，有甚者开价不菲，先生笑而不答。
倘若故事就这样圆满画上句号，下面也无需浪费笔墨了，这起码也是张太太微信朋友圈的一个“小确幸”，手指一划，吴哥之旅，岁月静好。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李先生半个月后后又订了去往金边的机票。 那个在金边类似基督山伯爵岛上财宝密窟的二道门里，有一块摆在显眼位置、玻璃罩子里的巨大沉香，恰似守株待兔的典故，孤独的木头桩子终于等到了撞它的兔子。
李先生确实看不出来和之前买的那块沉香有什么区别，纹路、气味、质感都一模一样，除了体型相差太多之外。这块大沉香，放在国内都是稀有之物，先生其实上一次都已经留意到，只是有所顾虑，有了上次经验，似乎心里已有底。
然而店面老板却推却再三，说得神木庇护，生意才兴旺，实在不忍割爱，请先生另选其他，先生坚持再三，终于遂愿，成交价格近百万美元。 百万美元沉香如期而至，先生欣喜，忙请圈内几位行家到家里把玩鉴定，结果却大跌眼镜：是用高科技仿制的假货，尽管混杂了很多真沉香边角料，几乎以假乱真，却无法逃过专业人士的法眼。
这种假货是中国某地研发不久的产品，行家连制作方法都和李先生从头到尾描绘了一遍，而且切下一小块和先前李先生买回来的做了细致的比较，假货无疑。行家问李先生，货从何来，价值几何，李先生强笑不答。 于是有了前文张太太联系我的情节，立马同夫妇二人前往店面，店主起初坚持不假，不愿退货并态度强硬。
回去后通过外围调查了店主的身份，大概是生意人，曾用钱在军队谋得二星将军职位，所以在面对一个外国人时有恃无恐，不客气地说，柬埔寨法律相对军队高官的约束力非常有限，军中一些人，就如盖吉斯拿到了隐形戒指，将人性的欲望和贪婪演绎到极致。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百万巨款被骗光，心有不甘，李先生决定请另一位四星将军出来调停，用这种“以夷制夷”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确实也有点儿用，在强大的军衔差距压制下，店面老板像变色龙一样奸诈狡猾，称他也是受害人之一，起先一直认为沉香是真货，自己也被坑了不少，最终同意收回假沉香，但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只能让李先生夫妇在店里挑选其他货来慢慢抵扣，无奈李先生夫妇只能接受这种结果。
其实清醒的人都知道,哪里还有什么好货？上次那个不过是诱饵而已。 百万美元，是很多勤奋努力青年的一生，或许也是我的一生，这种作恶连连而获益颇丰、免受惩罚的事，会让很多诚实努力的人一夜之间完成善到恶的转换，因为在这片土地，作恶来钱更快、风险很小。
如果说是什么还让笔者继续留在柬埔寨做翻译、放弃国内父母早已安排的安逸生活的话，就是这个故事的后续，让我看到人性的闪光，正与恶的较量，宛如黎明前的黑暗、可以为之追求奋斗。因字数有限，敬请关注《翻译手记6——百万美金假沉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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